红脖子老头名为郑清廉,乃乔翀麾下两千虎獒军的军需官。
这不重要,
重要的是,郑清廉膝下有一孙子是虎獒军中普普通通的一名将士,
郑清廉数次运作,想让他的孙子担任虎獒都尉一职,奈何武学修为不足,每次都让乔翀拒绝了。
莫说都尉,就连伍长都没能混上,
郑清廉本就心中不忿,而今侯府选婿,连一无是处的侯府家奴乔佥的孙子乔俭让,都有资格参选入赘,他郑清廉的孙子,连备选入赘的资格都没有。
一个小小的佃户之子也爬出来,成何体统!
郑清廉一声令下,便有几个人奔向吴有缺,要将他叉出侯府。
这时,
乔翀道:“慢着!让他在一旁看看也罢。”
若非吴有缺禀报消息,乔府毫无准备之下,十之八。九就着了国君和司马家的道了,说起来,这次仓促之间招婿,且是因吴有缺而起。
“吴有缺,你不要胡闹了。”乔翀摆了摆手,示意吴有缺退到人群中去。
有些人,天生就是主角,
吴有缺混在人群中时,大乔就已经注意到他,
“没想到,一个佃户之子竟生的如此好看。”大乔暗自思量,旋即向着吴有缺微微一笑,欠身施礼道:“多谢抬爱,小女子因为一些各种原因,不便于与公子结为夫妻,还请海涵!”
贵为侯府乔翀之女,大乔完全千金小姐的架势和做派,更像是随和的邻家小姐姐,令人倍感亲切。
她这微微一笑,便如一阵撩人的春风拂面,令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。
褚希尧,张敬禹眼睛都直了。
天下人潮汹涌,惟二乔端的上国色天香!
“太美了!”
为了博取大乔青睐,虎林秀才张敬禹意气勃发的走上前,唰的一下,风姿勃发的展开折扇,将扇子呈到大乔面前。
扇子有正反两面,正面画的一副水墨竹子,反面题了一首诗。
具是他张敬禹的杰作。
张敬禹为此而骄傲自满了很长一段时间,他笃定,大乔透过此扇,定能为自己的文采所折服,“去年虎林雅集,我在这把折扇上画下翠竹,且题诗一首,至此,这把折扇便是我张敬禹生平最爱。”
“因为,这把折扇上有我生平最爱之人和生平最爱的竹子。”
“世人皆知我张敬禹爱竹,却不知,我对小姐的仰慕之心,更胜紫竹。”
张敬禹换了一副口吻,他抬起高傲的头颅,挺起文人的胸膛,环视众人,朗朗道:“有美一人,清扬婉兮。有美一人,婉如清扬。”
这便是张敬禹在去年虎林雅集题诗,当时脍炙人口,也让张敬禹名动一时,风光无两!
不知有多少富家小姐斥巨资欲抢购这把折扇,都遭张敬禹拒绝了,在金钱和美色面前不为所动,张敬禹坚守本心,连自己都为自己所感动。
因为在他心中,唯有大乔才配得上他这把扇子。
此时念出,张敬禹似乎又恢复了当年的荣光,眉眼间洋溢着十足自信。
“好,无愧于虎林秀才张敬禹。”乔翀赞不绝口,这位老丈人看着几个未来的女婿,生平第一次眼里流露出欣赏。
乔翀是个武夫,杀性重,所以他喜欢练字,读诗,以此来平和自己的心性。
还是秀才好呀!
秀才会作诗,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意,多多少少,父子两人也能够有个共同话题。
关彩彩点了点头,此人向来仰慕大乔,且又得到夫君认可,嗯,很不错了。
乔佥老脸满是欣慰,
就连一旁阁楼里藏在青纱后的小乔,拨开青纱一角,慧眼观瞧。
郑清廉面沉似水,“盛名之下无虚士!这个张敬禹,确实满腹诗文,哎!”
只能怪自己的孙子不争气,和风度翩翩,敢于在乔翀面前侃侃而谈的张敬禹一比对,郑清廉彻底对自家孙子死心了,差距不是一般的大,完全没可能啊!
不说别的,就说这张敬禹的风度和文采,连郑清廉也为之折服。
“多谢侯爵大人抬爱!”张敬禹洋洋自得的瞥了褚希尧一眼,似乎已经胜券在握,不说十拿九稳吧!八.九不离十的把握肯定有。
褚希尧,顶天就是个陪衬。
哼哼!
正当张敬禹已经在脑子里边勾勒他和大乔今夜洞房之憧憬时,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出现,
吴有缺嗤之以鼻,道:“就这,也叫诗?”
如果可以的话,张敬禹真希望天降神雷,最好是一百道,劈死眼前这个卑贱的畜生。
“哦,听你这口气,你这个佃户之子,也会作诗?”张敬禹实在没忍住,当着乔翀,大乔他们的面,言语间满是对吴有缺这个佃户之子的讥讽和嘲弄。
张敬禹已经忍吴有缺很久了。
“要说耕地,种田……呵呵!我张敬禹确实不如你,可要是说握笔吟诗,小生不才,怎么着也比你这个卑贱的佃户要略微强那么一点。”
“哦,对了,放牛我也不如你。”
“这么看来,我张敬禹不及你之处,还不少啊!”张敬禹戏谑道。
泥菩萨还有二两脾气呢,我堂堂虎林秀才,名震江左,岂容你一个卑微下贱的佃户之子轻视?
关彩彩皱了皱眉头,颇有些不喜,
乔翀也收起对张敬禹的欣赏,只怕此人是表里不一。
吴有缺笑了笑,昂首道:“佃户之子为何不能作诗,难道作诗是文人的专属?倘若作诗就能入赘侯府,成为大乔的夫君,那我这个佃户之子也未尝不可。”
郑清廉声色俱厉道:“你要是作不出来,老夫便命人撕了你的嘴。”
按说郑清廉和吴有缺素未谋面,远日无怨近日无仇,为何处处针对?
巧了,
纯粹就是因为郑清廉心中不忿,憋着一口恶气不敢冲着乔翀撒,正好这个佃户之子可以拿捏,当着乔翀的面,把气撒到吴有缺身上,实则,也算是当众抽他乔翀一记耳光。
乔翀皱了皱眉,“此子乃我侯府恩人,清廉不可失了礼数。”
乔翀心里跟明镜似的,他知道郑清廉这个老家伙是在怨恨自己没有把他孙子叫过来,所以才跟深闺怨妇似的,你甭说吴有缺,路过一条狗,他都想骂上两句。
吴有缺扫了郑清廉一眼,心中腹诽:“去尼玛的老杂毛,我杀你全家了?”
郑清廉三番两次针对,让吴有缺心中不爽,他就不明白了,这老狗咋的啦?
招你惹你了?
乔翀又道:“小子,兹事体大,时间紧迫,你不要再捣乱了。”
“乔叔,把这小子请出去。”乔翀的请出去,跟郑清廉的叉出去,其实都一个道理,只是乔翀态度稍微客气一些。
要知道乔翀是老牌贵族,性格固执,执拗,宁肯与国君拼杀个你死我活,也不愿意交出自己的土地人口。
他这种人,门第观念极重。
庐江侯府是没落了,然而他乔翀再怎么式微没落,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佃户之子。
我乔翀对你客气,尊重你,那是我乔翀爱民如子,并不代表你吴有缺就和我乔翀人格平等。
你想入赘,门都没有。
是,乔翀是选了个家奴,可那家奴是五代家奴,在乔翀眼里,已经和他半个儿子差不离。
再者,在乔翀眼里,即使大乔和乔俭让两人成了,也不算正经八百的女婿,顶天就是为他们乔家去死。
乔翀很清楚自己的女儿,大乔的性格随他,善良随和,落落大方,但骨子里是很骄傲的。
不可能和乔俭让同房。
张敬禹笑的好不灿烂,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脸上,分明写着:“区区一个佃户之子也妄想入赘侯府,这不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真实写照吗?哈哈哈!”
褚希尧倒是没吱声,犯不着跟一个佃户之子言语,那会堕了他的身份,
不过这小子的嘴巴都快歪到天上去了,讽刺和冷蔑之色,让那歪嘴勾勒的再明显不过。
吴有缺置若罔闻,似乎没有看到一个劲朝着自己使眼色的乔佥,目光定格在大乔身上。
嗯,
有了。
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”
皖城在长江北岸,在水一方就很形象了。
“卧槽!”
乔翀骤然双眼放光,他竖起耳朵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,生怕错漏了哪一个字。那模样,像极了十几天没吃过屎的流浪狗,饿的只剩下一层皮包骨了,走进一条小巷,猛然间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屎味,滂臭。
这味道刺激的它口水一下子就淌了出来,狗子顿时食欲大增,脚步飞快。
乔佥不知道侯爷诗兴大发,他有些生气吴有缺这小子不知好歹,来到他身边肃声道:“请吧!”
“请什么请,先别请了,赶紧闭嘴吧乔叔!”乔翀鲜有的斥责了乔佥,怕乔佥打断吴有缺的灵感。
在水一方……
淦!
张敬禹瞳孔圆睁,不可思议的看着吴有缺,
这个卑贱的佃户之子,他真的能作诗?
“草你个麻,你个佃户之子,你不寻思种田,你特么作什么诗啊!”张敬禹心头生出强烈的危机感,这个天杀的佃户十八代,人长得好看,还会作诗。
天打五雷轰的佃户,你当着我虎林秀才的面作诗,将我张敬禹置于何地?
他张敬禹憋了好久才憋出个屁来,憋出个‘有美一人’,此后很长那个一段时间为此而沾沾自喜,万万没想到啊!一个佃户,特么的不好好种地,跟这吟诗。
现在文人内卷的这么厉害了吗?
啊?
佃户也吟诗了。
立即观看